遇见之美,一在“恰”,二在“好”;遇见之有情,一在“短”,二在“久”。
有一种遇见,名曰“刹那鸿”。这种遇见多是不期而遇,却在短暂的交际中获得回味永久的启迪。老舍遇见宗月大师,那个人端坐在老北京西直门的胡同里,用一个中国老式中医亦是老禅师的形象,无意中教会老舍善。正是短与长的相对性,成就这种遇见的有情。我认为,宗月大师于老舍的意义,并不全在一个“善”字,这个世界善良的人很多,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终生于自己的艰难中依旧秉持为别人传承善美和慰藉的信念。于是,多于善的,是他的坚持、隐忍和从一而终中的付出,这些多于善本身和遇见本身的种种理念,必是老舍在经历过自己的人生后才慢慢理解的。这时的遇见,恰中有好,它的存在,让一个人于铭刻之上咂摸出更久远的人生况味,让一个人于无数次回想与领悟中,把它变为自己的册页,也一并多了滴水恩情,涌泉相报的感念之心。
一段好的遇见,能在照亮自己前路的时候也辉映他人的干涸心灵,正如史铁生《奶奶的星星》中写的:每个人生来都有使命,当他离去变为星辰时,世界上便多了一盏照亮后人的航标灯。我想,刹那鸿的遇见会生出恒久平静的善良。
有一种遇见,名曰“欢喜禅”。这种遇见是我们面对自己原本熟识的事物、职业抑或日常烟火时,因为一段经历获得的慰藉和更深的理解。正如蒋励与阿富汗战线上迎接新生的经历。“要牺牲多少条生命,才知道无数的人已经死去。”这是她的朗读。医生是她的职业,倘若安于日常工作,不在无国界医生的岗位上去看一看,或许医生也就只是医生。但她的遇见让我感到医生不只是救死扶伤的角色,更是一个动荡世界里抚慰疼痛驱散威胁的人民的守望者。他们代表着战火中无数牺牲和血流罅隙中的曙光,一边在送走离去的人,一边又在顽强而不息地迎接新生。生命如野草一般,卑微却蓬勃,史铁生有四个字“好好地活”。这一段遇见是对《答案在风中飘荡》的诠释。
有时候,文字不仅仅是书写于纸页上,念叨于唇齿间的符号,它更会伴随许多人在每一段人生经历中找到适合自己的那一段,更是寄给无数与自己一样经历的人的那一段。这时的遇见是《日出》中的陈白露,经过了脆弱、不堪、泪湿衣衫、无人可诉,才有回头时看山中花次第凋落,冷蝉在鸣而心中般若的老钟已响起欢喜禅的梵音。
还有一种遇见,名曰“故人归”。可以是你在人生的某个结点上,遇见你久久等待却无所寻觅的人,也可以是漫长摆渡河上,观到的一抹蒹葭苍苍。如张九龄《感遇》中“兰叶春藏蕤,桂华秋皎洁。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的感叹,那时的他政治失意,饱受排挤,原以为大千世界无所依托,却在丹桂中看到故人的影子。有时遇见会于昏暗中洞见相知的光亮,即使孤独、卑微、渺小,也有自己的那盏桂花酿。
又如我与文字。笔墨知己,卷中故交,页眉素友。怀一份素朴关照日常,以精神上的青春照亮那一抹灰暗,心境至禅,叩中熹微,无声万物飞渡。一字一暖,一寸一金,流失掉的宽厚、静贞,简朴从世界一一途经,让我在重逢和遇见中,心归平和,清凉自在。
万般遇见,种种有情。文字,思想,都在累积中期待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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