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家中事,进出台阶知。”在乡下,家家都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台阶,自然是家中最热闹的地儿。印象中,爷爷家的台阶,就是这么热闹非凡。
由于父母外出,我从小就生活在爷爷家,爷爷家的里里外外,我都十分熟悉,特别是门口的台阶,见证了我成长的磕磕碰碰,也隐藏着我儿时快乐的点点滴滴。
爷爷家的台阶短短的,窄窄的,矮矮的。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台阶高,地位高”的说法,但老人们应该隐约有某种意识,所以台阶总是一级一级地砌得厚厚实实。与别家不同的是,爷爷家的台阶是五彩的。最大的是一块红色的大石块,并不是青石板,而是不规则的,因年岁太长,凸起的部分已经被人走得很光滑了。台阶上有一条一条深深的小槽,只有小拇指一般宽,深积着早已扫不出来的烟灰。整个台阶看起来稳重、滑润、匀称。
那时候,爷爷最爱就这么半倚半靠在台阶上,不重不轻地躺着,边上还坐着几个说不上名的阿爷、大伯,还有一个辈分很高的太爷爷。他们几个有的坐在台阶上,有的端了小椅坐在旁边,哥儿几人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共同话题,坐在门口大聊特聊。那时我总是坐在门槛上,靠着爷爷的膝头,听着大人们谈天。有时说的是今年的收成,有时说的是家长里短,有时说的是近期发生的村中琐事,我听不大懂,但可以明显感觉到台阶周围充满着快乐的气氛。
如今,老屋越来越老,台阶周围聊天的人却越来越少。这几年,父亲和叔叔提议把老屋前的台阶重砌一下,糊上水泥。这提议遭到爷爷的坚决反对:“不要,就这样挺好。我这腰不行了,靠台阶上正好,一靠就舒坦多了。就这样行了!”说完又习惯性地把香烟摁灭在红石块的小槽里,里头又有了新的烟灰。
台阶适合爷爷随手磕烟灰,可能这是一个原因。但我常听奶奶唠叨,爷爷之所以舍不得这台阶,是因为台阶陪爷爷从青年到了老年,现如今,他与这靠了半辈子的台阶产生了一种亲密,一种契合,他自然是舍不得的。
我看也是。爷爷苍老的面容、斑白的头发像极了那磨得发光的台阶,爷爷随地而坐随遇而安的简单生活也像极了那沉默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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